《李虚中命书》是现存最早,最系统的命理书籍,旧本托名春秋时期鬼谷子,唐代李虚中注释。记录在明代《永乐大典》中,是现在最早,最系统论命理的书籍。虽然大多数人以《渊海子平》为命理学的开山之作,但是《渊海子平》还是作于宋末,由徐大升依据宋初徐子平的格局论命的方法所作。也就是说《李虚中命书》要早于《渊海子平》的成书时期。
李虚中,字常容,唐魏郡(今河北大名)人,祖籍为陇西,魏侍中李冲的第八世孙。唐德宗贞元年间进士及第,后来官至殿中侍御史。关于他的推命情况,现在可看到的只是大文豪韩愈为他作的一篇墓志铭中的介绍:“喜学,无所不通,最深于五行书。以人之始生年、月、日所值日辰支干,相生胜衰相王斟酌,推人寿夭贵贱利不利。辄先起其年时,百不失一二。”
在《李虚中命书》的序章中,记载了书籍的由来,司马季主在外游玩的时候,碰到一个老者,自称鬼谷子,司马季主与它谈天论地,发现他懂河洛、八卦、九筹等知识造化,而且“每言人之祸福时数,吉凶应如神察”。于是司马季主担心这种学问消失,就把老者的话校刊记录下来。这是古书写作时,常用的手段,也就是怕失传而假托名人的名义写,司马季主和鬼谷子的年代相差了400多年,鬼谷子是春秋末,战国初的人,而司马季主是汉时的人。
序章后,开始正文,全书分作上中下三册,每一册内有不同细节论述。
开篇即论述六十甲子纳音的易象,如:
甲子天官躲,是子旺母衰之金,溺于水下而韬光,须假火革,有茂盛之气,方可以扬名显用。(命进贵格,明暗取官)
乙丑禄官承,乃库墓守财之金,不嫌鬼旺之方,喜见禄财之地,水土雕琢,溘然有气,亦可以爲器成材。(辑睦贵格,不须禄到。)
丙寅禄地元,是子母相承之火,先烟后焰,抽其明而三入,喜木爲助,嫌水陵迟,五行相养,虽在作古方,亦可光耿。(命进贵格,没必要干禄。)
我们说过,四柱八字的模型建立完毕是在子平之后,所谓模型,是依据天象和易数制定步骤和符号,然后在模型完毕之后再开发方法,模型上的象数设置不是各种各样的易理,而是实实在在有逻辑的。最开始就是采用纳音五行的方式让四柱的模型变得完善,到了我们知道纳音五行是将天干和地支的易象统一了起来,这样一来,就使得能用的易象变少了,于是又产生了身宫、命宫和胎元的符号来弥补这种缺陷。后来到了子平时期,就索性使用大小运来替代纳音五行的作用,为了完善天干和地支之间的联系,又着重使用了地支藏干和十二长生的模型。
而这些模型是否一定是产生于宋代呢?
不一定,因为在《李虚中命书》中,也出现了十二长生和地支藏干的雏形。而且在下册的“三元九限”篇章中,指出了大小运的概念,并且明确“阳男阴女顺而理,阴男阳女逆而推”、“十干分之为月,三日成之一年”、“行游四柱,吉凶自然,小运同途,盛衰理异”,我们知道大运以节气换算,是三日为一年。这与宋后大运的用法是一样的。
因此,可能有以下两种情况:
1、《李虚中命书》不仅是拖鬼谷子之名,同样是拖李虚中之名而作的唐后书籍。
2、由于宋之前的模型不完整,使用方法不完善(纳音重象要求更高),使用人数少,而到了宋时期,《渊海子平》将这一系统整理完整,并且给出了具体方法(传统格局)。使得这门学术得以推广开来,于是尽管之前已有模型,但是不完备,直到宋时期,才算是真正称得上完整的学术体系。
最开始的纳音模型,就很重视易象的发挥和联想,这样一来使得学术变得更要求灵感而难以有按部就班的逻辑性,难以掌握。别看现代网络上有些人把古纳音方法吹到神乎其神,实际上这是一种被替代的老方法。
我们来看看书中如何描述六十甲子纳音的:
甲子天官躲,是子旺母衰之金,溺于水下而韬光,须假火革,有茂盛之气,方可以扬名显用。(命进贵格,明暗取官)
甲子乙丑对应的纳音五行是海中金,那么这里描述“甲子天官躲”,在书中纳音的描述中,大多有“天官”、“地官”、“天禄”、“地禄”、“神头”等,这类的词基本上属于标记符号,或者你认为是神煞也行,这个时期的论命方式肯定是早于子平时期,且还在用纳音五行,那么也会大范围结合神煞,而神煞是很多的,所以到了子平后,但凡写命理书的人,都要来批判一下神煞,一直到后期,就留下来一些逻辑性比较严密的神煞,也就是好用的神煞,而淘汰掉了大多数无用的,因为大部分神煞的来源之一,本来就是所谓的“大数据统计”,如果统计的范本不够多,那么就不“科学”。淘汰也是理所当然的。有些现代人用地支藏干和十神来翻译这段话,说甲子是海中金,金是甲木的官杀,金生水是消耗力量不足,所以子旺母衰,这是典型的以现代认知去附会古代的意思。《李虚中命书》全本我也没见到详细论述十神和地支藏干的句子,况且这里“天官”一词在不同句子中大量出现。
上面这张是六十甲子的纳音五行表,我们可以通过太玄数推导出每一个干支对的五行定位,但是五行前面的描述,比如海中、大林、路旁、霹雳……这些词,这就是古代术数家自己加上去的,其取象的逻辑,也是按照一个圆圈内的位置及作用关系,配上丰富形象的易象联想,加上去方便论命。
甲子正因为是“海中金”,所以文中用了一个“躲”字。“子旺母衰之金”,也是取象,以甲为子,子为母,子水生甲木,子旺而母衰。“溺于水下而韬光”,这个自然还在取易象。
“须假火革,有茂盛之气,方可以扬名显用”:那么我们假想,这么一块被藏匿起来的金子宝贝,以烈火来烘干其藏匿环境,就可以露头了。后面的注释是写书的人作的,“命进贵格,明暗取官”,实际上是没啥影响的话,就是说有机会命运显贵,富贵与否在于“取官”,也就是现代人的用神思维。
不一一解释六十甲子纳音,从这段可以看出以下几点:
1、原作年代,还没有大范围开始使用十神和六亲体系;
2、注释的年代已经开始使用十神和六亲,只是为了翻译原作,所以注释的内容少见这两个体系,不过思路是有用的,而且后面注释还有拆开干支来解读的(三元:干、支、纳音)。
3、最开始用一些独特的术语,比如:天官、地官、天禄、地禄、天会、地会、贵禄、地奇、地符、神头……等词,这些词相当于十神的作用,也就是后面创造出系统的十神体系,就取代了这些词。本身“禄”的含义是福气,“官”的含义就代表了权势和地位了,“符”代表信。
总体上通过六十甲子纳音五行的“象法”,去解析原四柱的结构。而不像现代人是通过取格局,或者判断旺衰去弄清结构。
书中指出:“此六十位,五行支干相乘,要分轻重,若金溺水下,火出水上,木不得金之所制,木无成也,如甲子乙亥是也。金溺水下,火出水上,金不得火之所制,金无成也,如辛亥之金是也。夫如是而推伏现之情,则造化之机自理。”
可见古纳音法判断某一柱是否可用,不单凭纳音五行,还得看天干和地支。不过这个时候并无直接使用干支的十二长生模型,所以判断上,仅仅是通过该柱的纳音五行取象,比如甲子是海中金,乙亥是山头火。海中金是金溺水下,木不得金所制,那么甲木无成。而乙亥是山头火,亥还是水,这是火出水上,依旧是乙木不得制,木无成。那么这里侧重是论单柱如何用,我们现代有十二长生表,知道子是甲的沐浴之地,亥是乙的死地。
本家贵人命者,如甲人有戊有庚有丑有未是也,大贵。如甲人得丁丑、辛未,又其次也。盖甲年丑上遁得丁,未上遁得辛也。更有一种贵人,亦为福甚重,得者必贵,甲戊庚得乙丑、癸未,乙得庚子、戊申,己得丙子、甲申,丙丁得丁酉、乙亥,壬癸得乙卯、癸巳,六辛得丙寅、戊午是也。甲阳木,戊阳土,庚阳金,皆喜土位,而未者土之正位,丑者土之安静之地,故以牛羊为贵,然细分之,则甲尤喜未,庚尤喜丑,各归其库也。……。
这整个一大段,实际上就是大六壬的贵人取法,也就是:甲戊庚牛羊, 乙己鼠猴乡, 丙丁猪鸡位, 壬癸兔蛇藏, 六辛逢虎马, 此是贵人方。贵人是一个神煞体系,实际上也是根据天干在一圈内的位置,然后参考太阳起落的位置制定的,这段可以看出,这个阶段已经有四墓库的模型,还有十二长生的简略模型。因为文中有“申者木之绝乡”这类的表述,我们知道十二长生表中,甲在申位为绝,申位是太阳落地平的位置。也不知道这段是不是后人补入。根据贵人的取法,组合成几个天干在一块,而且以年干为主。
总之,配合天乙贵人论命,后面一大段篇幅介绍贵人优劣,以此来推断命主富贵情况。这个用法,我们还可以经常看到后面书籍中有论三奇贵人的。这是《李虚中命书》的上册。
到了中册,开篇章节“通化物理”,也就是一些易理上的理解:
清气阳为天,杳杳而上冲乎阳;浊气阴为地,冥冥而下从其物。清浊交分,人物混成,造化始于无相,因而三生。天一地二,盖乾坤之体,坤为土也,乾为金,金亦土也,为水母。四正四隅,何遐迩之为正。艮为土也,应乎坤;巽为风也,风出木。坎离未判,以清浊明水火;震兑之前,以左右用金木。易八卦者,以刚柔相半;连四象者,分逆顺而生成。……故曰:甲己真宫,乙庚真商,丙辛真羽,丁壬真角,戊癸真徵。寅午戌火体,亥卯未木体,申子辰水体,巳酉丑金体,斯非真体,乃五行生旺库之地,土则从四事成之。
书中每段后面都有一大段的易理解读,“乾为金,金亦土也,为水母”,这里已经有地支藏干的影子了。同时这里论述了八卦,论述了天干和地支的区别,可见这个时期已经开始从纳音的阶段过渡到天干地支分开的阶段。同时,还出现了天干五合,地支三合。
六十纳音者,配由十干十二支,周而终之数也。……支干配则甲己子午九,乙庚丑未八,丙辛寅申七,丁壬卯酉六,戊癸辰戌五,巳亥支数四。子寅同途,岁上辰下,未可俱言,其支先甲后子,纳音金者数也,始父母之气而成音,离天地则见名数。
我们说过太玄数可以推导出纳音五行,这里也出现了太玄数,太玄数最早是出现在汉代杨雄的《太玄经》中。
火爱乾为会,水利巽而享,岁守坤乡,金藏艮位。木落粪本,水流趋末,火显诸用,金蔽于光。水土金性本下,木火性本巍。……元命胜负三元者,干禄支命纳音身,各分衰旺之地。干主名禄贵权,为衣食受用之基;支主金珠积富,为得失荣枯之本;纳音主材能器识,为人伦亲属之宗。支干纳音之气,顺四柱以定休囚;禄马神煞之方,分二仪以求胜负;劫灾天岁遇用处,不能为凶;禄马奇舆逢破处,未始为福。
这里其实也有地支藏干的影子,然后是讲判断方式,“天干、地支、纳音”,三者之气,在四柱内的组成定人生休囚,以禄马等神煞来判断富贵。“劫、灾、天、岁”也是神煞,如果有配合,遇用处,那么就不为凶,“神、马、奇、舆”等看起来好的神煞,如果处于破地,也不论吉。最早的论命方式,还是与神煞结合的太紧密了,不过这里有说到,不是看到什么神煞,都是根据神煞的含义来判断,而得看神煞发生在四柱内的位置,以及是否得用。
四柱者,胎月日时。胎主父母祖宗者十分,主事者二分。月主时气者十分,主事者六分。日主未得气者十分,主事者八分,时主用度进退向背力气胜负皆十分,吉与凶同。九命论互相奔刑,反顺生煞,以别源流。先看重轻盛衰尊卑逆顺,次分彼我紧慢情意,相续干音亲义四柱,然不合冲类干头配合之理。大抵年为本则日为主,月为使则时为辅。主本保合,未有贫贱之人;时日乖违岂有久荣之理。
这里也将四柱细分了功能,强调以年为本,日为主,月为使,时为辅。先判断“干、支、纳”之间轻重、盛衰、尊卑、顺逆的易象,再看“彼我紧慢情意”,这个应该是看生克关系。
旺衰之理,审量生克;轻重之名,须识向背。轻得地而可敌重衰,重无地而制之轻败。各衰各旺,轻重自然。守凶煞者,在其尊者制其卑;生克交加,应得先者令其后。五行相敌,二凶一吉。复以轻重之理,方得贵贱之原。至如体轻用重,不免漂沉,本重末轻,广谋自胜,主客从容,优游享福。
旺衰的判断,其实老早就有,不过跟现代旺衰派不一样,最早是结合符号的位置,判断其发挥的“气势”作用。所以有“轻得地可敌重衰”,比如位置得当,沙中土可制大海水。“各衰各旺,轻重自然”,跟现代旺衰“打分模式”不一样。“五行相敌,二凶一吉”,我们取用神,所谓“用神”也只是后来辅助判断人的财富,权利的符号,但是财富,权利就一定全为“好”?
后文中一大段用来描述五行及趋势,比如“水得木多,则流而不止,执志反柔,临事汗漫,奢俭失中”。
马无害,禄无鬼,食无亡,支合无元,干禄无厄。旺无丧,衰无吊,妻无刃,财无飞,孟无孤,季无寡,生无劫,死无败。
这些都要结合神煞来理解,比如“孟无孤,季无寡”,指四孟和四季出生的人,不能见孤辰和寡宿。这里并没有说怎么样,只是说有妨碍,主凶。
中册到这里就结束了,下册更多讲的是应用方法。下篇大篇章论述了“旺衰取时”,重在判断某一柱在其它柱的影响下表现出的关系,当然神煞还是大范围使用。而且概括性的包含宋后的很多格局,比如:
“柱多隔角”:如辛丑得辛卯,甲子得甲戌。这是后世中的暗拱了。
“支纯干一,有贵来朝”:这是后世的炎上、稼穑、润下等格,或者四柱天干见贵人。
“金逢五事,顺得三奇”:三奇格。
“连珠未显”:连珠格,只是这里要求干支不能前后颠倒。
“阳守正于魁罡,阴有用于丑未”:魁罡格。
……
在神煞的使用中,比较注重的是“禄”、“马”,因为代表了命主是否得官贵,是否衣食无忧。比如:
“禄期本地,身命旺相,禄承马在,贵合两同”:如甲年得支寅卯辰,亥卯未。
“时运逢马,吉凶马上。一吉呼而百吉会,一凶驰而众凶符”:这里的“时运”,就是大运或者流年了,岁运来了驿马,那就主变化。这也是为什么现在神煞驿马也一直使用的原因。
下册差不多是这些内容,然后就全本结束了,看其使用方法,是纳音,干,支三元判断,重在结合神煞,禄马等分析每一柱的影响,亦有旺衰判断,重位置。有出现大小运,但未见案例,也未见详细论述。重易象的联想发挥,比如大篇幅描述了五行金木水火土的旺衰影响。分析时,也是观察各柱的易象关联,比如顺逆,生克,刑冲等。同时,书内出现了很多后世书籍中总结的格局。